12.生命的追问 第五辑(12)

12.生命的追问 第五辑(12)

还记得那个九月,当我要离开日本卡尼达妇女村时,丸子把麻由咪送给了我,她还给了我一只不大的包袱。那里面是她给麻由咪做的花棉袄和白兜兜,还有一只精制的缀着小花的草帽。丸子握着我的手,早已泣不成声,她说,海迪桑,让麻由咪跟你回家,回中国吧。天快冷了,请别忘了给她穿厚的衣裳……

我总觉得离开卡尼达妇女村的那一天是我最难过的日子。我在那里与一些当年曾是随军慰安妇的老人生活了近两个月。我与丸子,与大川,与村山,与那里的每一位不幸的奥巴桑都成了好朋友。在与她们共同生活的日子里,她们给我讲述了很多悲惨生活的往事,她们在战争期间被迫做随军慰安妇的遭遇,使我的心灵受到强烈的震撼,同样是女性她们年轻时却遭受过那样残暴的蹂躏!

卡尼达妇女村位于千叶县的一个偏远的靠海湾的山上,我曾经十多次乘火车往返于东京和这个妇女村,从东京来的火车车厢里总是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有一次在一节车厢里只坐着我和妹妹两个人。卡尼达妇女村是一个妇女长期保护设施,这里生活着一百多位孤苦无依的老年妇女,她们每个人都再也没有真正的欢乐。记得我第一次访问日本时,曾在卡尼达作了短暂的停留,与那些老人共同吃了午饭,还到山顶看了随军慰安妇的纪念碑。

据设施社长弗卡茨先生介绍,那些老人都是战争期间被骗到军队做慰安妇的,有的人当年才十三岁。她们受尽了凌辱和苦难,战后她们中的一些人带着创伤回到家乡,家人却嫌她们有辱名声,把她们撵出家门。于是她们从此无家可归,只得流落街头……弗卡茨先生说战后收容她们时,有的人蜷缩在车站的角落,有的人甚至住在垃圾箱里,形十分悲惨。来到卡尼达妇女村,她们接受了各种检查和治疗,医生现她们中很多人因精神受了刺激,智商很低,有的甚至失去了生活自理的能力,还有一部分人是梅毒和淋病患者。她们在社会上遭人白眼,遭人唾弃,可她们却是最值得同的妇女!

那一次我与这些不幸者告别时,她们都争着握住我的手,她们一遍遍地喊着,海迪桑,一定再来呀!我只是擦着止不住的泪水说,きつと,きつと(一定再来)……

临上车时,弗卡茨先生送给我一本书,他说,这是这里的城田铃子写的回忆录,请你回国后看看吧。

后来我翻着词典读完了城田铃子的回忆录,那是一部随军慰安妇的血泪史。书中讲述了随军慰安妇在日本、在中国东北和台湾等地遭受的蹂躏,它使人们更加痛恨战争,痛恨那些泯灭人性的军队,也更加感到和平与文明的珍贵。合上书本,我常常挂念那遥远的卡尼达妇女村的奥巴桑,有时我仿佛听见那里传来像电影《望乡》里阿崎婆那样绝望悲痛的哭声,我于是就赶忙扑到桌上给弗卡茨先生写信,请他代我问候那些奥巴桑,让她们听听海风,那就是我跟她们说话……

新年到了,我照例收到那么多贺卡,在那一大堆贺卡里我现了一些来自卡尼达妇女村的,那都是奥巴桑自己做的,她们用彩笔在一张张贺卡上涂满色块儿,画满了奇异的线条,又歪歪扭扭签上自己的名字。那像是幼稚的儿童画,又像是印象派大师的作品。没人能知道那些色块和线条的真正涵义,望着贺卡我一遍遍地猜想,也许那玫瑰色是青春,那金黄是太阳,那绿色是家乡,那淡淡的粉红呢?

卡尼达妇女村真是一个谜。

在那些贺卡里,我现一张意思稍微明确一点儿的图画:一个穿花衣的女人头上扎满小辫儿,她的胸前抱着一个同样头上扎满小辫儿的女孩儿,下面签名是丸子、麻由咪……

两年后,我再次应邀赴日本,去参加面向世界音乐会。我向组委会提出要求,音乐会的间隙我希望住在卡尼达妇女村。组委会很感动,欣然同意,并安排我和妹妹住在卡尼达山顶的一栋别墅里,还给了我一大摞往返东京和卡尼达的车票。

当我再次来到卡尼达妇女村时,奥巴桑们热地一下拥上来,紧紧握住我的手,日本式冗长的问候结束后,她们便争着推我的轮椅上山坡,送我到山顶的别墅去。她们一路不住地告诉我各种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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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追问(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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