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鸡飞狗跳了整整三天,好不容易把颜妹懿跟她老公捉对送上飞机,贫贱夫妻也已经累得几乎不成人形了。现在姊君惟一想对林家明说的话只有一句:谢谢你,谢谢你不是大富人家贵公子,谢谢你让我嫁的人是你--

又倒头睡足了一天,第四天想想工作进度已经延后,不得已只好再次披挂上阵,但是天气不作美,从一早就开始阴雨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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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姊君从外面采访回来,已经接近下班时间,但雨丝却还在绵绵密密地织着绮梦。才准备走人,美工黄的死人声音传了过来:“颜姐!你可回来了!”他说,“头儿找得你快要发疯了,快,快,快!”

“什么事啊?”姊君口中嘟嘟囔囔,心中早已认定多半是四天的摸鱼终于东窗事发,不过摸都摸了,他主编大人又能怎么样呢?于是趾高气昂地过去挨批。

“嗨,头儿!找我什么事啊?”大大咧咧闯进主编室,顺手拿过他老大的合家欢,“咦,比起照片上的您老大,好像又发福了噢--”

主编一把抽掉她手里的像框,“笨蛋!这不是你应该注意的事情!”

“耶?”姊君阴阴笑起来,“老大,不是我说噢,你也年纪一大把了,就不要随便发火了,对身体又不好--”

“混蛋!”主编咆哮起来:“这个也不关你的事情!”

“那好吧!”姊君摊摊手,“你到底要说什么?”

主编蹬了她半晌,终于问:“最近,你跟你老公,嗯,怎么样?”

姊君呆一呆,然后:“讨厌啦!问人家这样的话题--”他妈的娱记张,一定是他胡说八道了些什么,竟然连主编也惊动了,真不愧是大嘴公,“你不要相信别人乱七八糟的流言,我跟我老公好得很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主编不胜其烦地挥挥手,“我是问你,你老公有没有说什么我们报社的待遇问题啦、进修问题啦等等等等的?”他顿一顿,索性挑明了,“他是不是想去美国?”

“美国?”颜姊君失笑,“他为什么要去美国,我还在这里耶!”

“道格拉斯!”主编说了一个名字,竭力想要提醒她的神态有些滑稽。

“什么道--”姊君想笑,然而笑容一下子僵住,“道格拉斯?”

“对!美国纽约道格拉斯报业集团?”主编索性说白了,“有没有印象?”

有,还有不好的预感一起升上来。姊君猛地跳起来,双手在主编的办公桌上一顿乱翻,“信呢?那封信呢?我在上面标明了‘暂压’的那封信呢?”

“等,等等,等一下!”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主编连忙压住满天飞的公文,“什么信,什么暂压的信?”

“就是,那封,家明的信!”

“林工有信在我这里吗?”主编大奇。

“就是道格拉斯来的邀请函的回复的那封信!”颜姊君再也忍不住咆哮起来。

“道格拉斯邀请函的回复?”主编想了想,“对啊,上次林工跟我说他已经拒绝了道格拉斯的邀请,但是--”主编挥挥手里的信函,“这次他们寄来的交换工作人员名单当中,”他迟疑地说:“还是有林家明的名字。”

“所以找问你那封家明的回复信啊!在哪里,在哪里?”姊君急得跳脚,心里的惶恐越来越甚,不要啊,不要是我想象的那个样子啊。

“回复信?!”主编像看白痴一样地瞪着她,“那当然是寄走了,全球快递,二十四小时必达嘛!”

“不!”姊君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惟恐尖叫声就这样溢出来,“不要啊--”

“但是那封信,林工交给我的时候我看过。”主编安慰她,“他已经拒绝了道格拉斯的邀请啊。”

“是,啊!没错--”姊君绝望地呻吟,“但是,是我,是我把它改掉了。”

“呃!”主编一下子愣住。

这件事情的起因是一个弱智女人自私而且愚蠢的打算!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她知道自己的选择,并且努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去交给那个肯对地说“甜酸苦辣,这样就是一生一世了”的男人,所有的一切都不应该是为了让他知道她曾经有过这样愚蠢的念头。

只是为什么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就是那么多呢?

“不行!”她猛地从椅子上面跳起来,冲向主编,“给我道格拉斯的电话。”

“我看,你是不是先问一声你的先生--”主编有些迟疑。

“闭嘴!给我电话!”颜姊君的所有肢体语言表现着即将发狂的信息,主编考虑到自己的生命安全,于是在第一时间里面就交出了电话号码。

不要颤抖,不要激动,慢慢按下去,这只是一个误会一个玩笑,一个不好笑的可笑的噩梦--去他妈的,颜姊君,你在骗谁啊,你已经吓呆了!你连电话号码的键都按不动了。

主编看她一眼,帮她按下了电话号码,然后自己转身出去,顺手还放下了窗帘带上了房门。

“嘟--嘟--”接通电话的时间,好长,长得几乎连她的心跳都要麻痹了,然后一个标准的牛津腔英语从那头传了过来,“你好,这里是道格拉斯报业集团。”

“啊,啊嗨!”姊君吸一口凉气,差点连自己从小就使用惯了英语都说不来了,“我要找人,找麦克,亲爱的麦克,老麦克!”

“小姐!”对方彬彬有礼地回答,“在我们集团当中,一共有三十八个麦克,四十二个亲爱的麦克,还有五十六个老麦克,请问,你找哪一个?”

“狗屎!”姊君一手耙进湿漉漉的长发里面,恨不得把这头永远直不了的头发好像野草那样连根拔掉,“我找负责晦外交换工作的那个麦克!”她尖叫道。

“那么,是这样,海外联系部门有三个麦克--”

“都找!”这个世界疯了!姊君有这样的感觉,而最疯的那个人却是地。

电话转接过去,一阵叮吟咚咙的音乐声以后,“你好,我是麦克,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麦克,嗯,你好,我是林家明的太太,林,家,明--你有印象吗?就是负责智能化时事追踪系统的那个中国工程师--”

“哦,智能化时事追踪系统的事情是吗?”对方立刻给了答复,“那是麦克-布里维先生负责的,但是现在他去开会了,有什么需要我转达吗?”

“给我他的手机号码!”

“对不起,太太,这可不行,没有他的同意我们不能……”

“那么请给我叫他出来接电话!”姊君吼道,“这攸关一个女人的生命!”

“呃,”对方被她的气势吓住,“可以问一声是哪一位女士吗?”

“我!”

“哦--”对方拖出一个长音,然后电话“咔嗒”一声就挂断了。

“啊!”

于是呆在门外的主编替姊君拦下了一群闻声而来救命的男人们,“放心,放心!”他解释道,“里面只是一个已婚妇女在发泄她的愤懑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抹一把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湿意,姊君下定决心奋战到底,再接再厉。于是颤抖的手指按下电话键,“你好,我找麦克-布里维--对,是的,非常重要的事情。”

不再歇斯底里的声音帮助了她,这一次出乎意料的顺利,电话直接就接通了刚从会议室里出来的麦克,“这里是麦克-布里维,你好。”

“呃,”姊君简直不相信自己的好运,“麦克,啊,啊嗨!我是,那个林家明的太太,你,嗯,你好。”

“哦,林太太,你好。”稍嫌疏离的声音响起来,“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我,嗯,我想问一声,我丈夫是不是给您写了一封信表示他希望来美国工作--呃,也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真的,真的收到一封信,而且确定是他写的信吗?”

“林太太,你究竟想问什么?”对方不由失笑起来,“老实说,我的工作非常繁忙,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否清你去询问你的丈夫呢?我相信他一定会比我解释得更加清楚。”

“不,不,不!”姊君急起来,“你先听我说,我犯了一个错误--我只是想跟我的丈夫开一个玩笑,所以把他的信改了--对对,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我给你的工作增添了麻烦,但是我必须更正,就是这样,呃,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了。”对方思考了一会儿,“真遗憾,我们都已经开始为他申请必要的证件了。啊,难怪前后两个签名完全不同,我还特地给他又寄了一封征询签名的信函--林先生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吗?或者,我再次给他致电询问一下?”

“不要--”姊君发出修绝人寰的叫声,这让远在美国的麦克先生都吓了一大跳,“呃,我的意思是说,这些事情,我会为他搞定的,真的,你相信我!还有,你说你另外还寄了一封信,是寄到我们家里的吗?”

“是的……喂,喂?”没有结束语的对话终止于那个神经兮兮的女人突然间挂断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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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奔!这一生她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单纯地明确自己到底要做一件什么事情过,赶回去,赶在家明到家之前回到家里,打开信箱然后把里面所有的信全部烧掉,连一点渣也不剩!

赶回去,跑得再快一点啊,他妈的,为什么没有计程车?!看不见,等不到,所以只有狂奔。脚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别扭过,虽然穿着典雅高贵的高跟鞋狂奔是作为一个女性记者的必修功课,但是自己也从来没有发现过原来自己奔跑的速度竟然那么慢。这样不行,姊君一面跑一面脱下高跟鞋拎在手里,我必须再快,不,比再快的要求还要再高一点得快些!

然而--这天像是疯了,风声两声,满城飞絮,怎么看都不是好的兆头;所有的人更加是疯了,那么大的风那么大的雨不在自己的家里待着--在家打孩子也好啊,结果却是全部跑到了街上,还充满激情地在那里大喊大叫。

总之,今天这个诡异的日子真的不利于狂奔。

那么胸口跳得那么急切的心又是为了什么呢?姊君问自己为什么呢?

一个差劲的决定,一个龌龊的念头,归根结底,她是一个自私而且愚蠢的女人。但是,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就在前几天告白的对象原来是这样的人;不想让他知道她是这么愚蠢;不想,对!不想他从来就是淡淡的表情里出现哀伤的愁绪;不想在这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得好起来的时候,所有的美丽就变成了过去--

收回那封信,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不能让他在她之前打开那封信,绝对不可以!颜姊君撤足狂奔。

“对不起,借过,借过!让我过去啊!”姊君努力从人群的间隙当中往外挤,“我只是想过一下马路,拜托!”

嘈杂声淹没了她的呻吟,所有的人都在叫:“乔冶--乔冶--乔冶--”

“嘟--啷--嘟--”这次连警笛也掺杂了进来,人群的叫喊却更加疯狂,“乔治--我们爱你--乔治--”

歇斯底里当中姊君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活埋在了花岗岩里,“救--命--”

“让开,让开!”更多的人从后面挤上来,“让我们过去,让开!”

“让开,让开!”姊君呻吟,“让我过去,让开!”

“不要推哇,不要挤啦--我们也想过去啊!”前面的人也在吼。

“不要推哇,不要挤啦--我比你们谁都想先过去!”姊君愤怒地朝后面吼,“天,天啦--今天什么日子啊!”

“你不知道?那你还凑什么热闹?”周围所有的人一起用口水讨伐她,“乔治李啊,就是那个乔治啊,他在前面!”

“他在前面关我什么事情?为什么我不能过马路啊?”这群人果然是疯了。

“乔治,乔治,我爱你--乔冶,乔治,我爱你--”这次没有人再理会她了。

好,她认了,人浮于世要靠自己!奋起余勇,颜姊君暴吼一声:“让开,让开,挡我者死--”

然后身后一群小萝卜头连忙向她伦师,“让开,让开,挡我们者死!”

哦!天啦,让她死了吧!人潮当中颜姊君只有一个念头,她已经耗尽了她一辈子的耐心,她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颜姊君决定同时耗尽她生命中所有的“无耻”指数,扯衣服,捏屁股、拉头发,前进,前进,一切都是为了前进!

让她过去--

就在前面了,就在前面了,只要再跨一步就可以到比较空阔的马路中心了,颜姊君一脚跨了出去--然而一根警棒出现在她眼前,“夫人,您都一把年纪了,何必再做这样高难度的事情?”出现的警察一脸难解的表情,“追星--噢!”

尖尖细细又高的鞋后跟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我要过马路!”姊君咆哮,虽然有些对不起警察先生,但是把鞋子拎在手里就很难压下砸人的冲动。

“袭--袭--警--”警察先生差点口吐白沫,然而那位“上了年纪的夫人”也已经跑得只剩了一个背影。

因为警察干预的关系,对街的人潮稍微好了一些,但是对于突然杀过来的颜姊君,警察也不由自主微微缩了下脖子,好,好有气势的女人啊。

“闪开,闪开,我只是要过去,闪开--”雨在下,风在刮,女人在咆哮,人潮自动闪出一条摩西过红海的路,路的尽头是一个看起来有点眼熟的人……

虽然姊君的目标并不是他,但是因为这个人的位置就那么恰好挡在她的面前,于是狭小的空间让他和她的肩头相撞,再然后--擦肩而过?

熟悉,还有些难以言喻的幻象在脑海里翻腾,被雨打湿的两个人的头发轻轻纠结了一下,就松开,以致头皮微微有些麻。还来不及看清楚,看明白,一时间,更大的雨,已经沛然而至。

短短两条街,却因为一个人的出现导致所有交通的瘫痪,姊君决定彻底归咎为交通部长的无能!很好,这是下一轮社会舆论的焦点:至于现在,当然是快点回家啊--

“对,对不起,请问您是从那里过来的吗?”然而幻想是美好的,就在下一刻,她被一个相貌甜美的少女拦住,“乔冶李真的在那里吗?”

“耶?”

“呃,是即时新闻播报的,说乔治李的车在前面爆胎,所以一下车就被人认出来了,那么乔治真的还在前面吗?”

“难怪好像所有的人都疯了--”姊君的笑容突然僵住,“等等,乔冶,乔治李,那个,乔治李?”是闪电吧,一下子劈在了自己的脑门上面。

“是啊,就是那个可乐的国际代言人--”少女的语音突然被姊君脸上可怕的僵硬镇住,半晌后,“算,算了,我还是自己去看吧。”于是匆忙闪开。

乔治--拎在手里的高跟鞋猛然落地,所有的声音都失去,只留下一种呜咽轻轻浅浅在雨中荡漾开来。

初恋啊,就在她曾经伸手可及的地方,然而结局竟然是这样……世上还有比这更加荒谬的事情吗?想想,就在几天以前她还下定决心要为了那个原来已经陌生了的男人要跟自己的丈夫离婚的啊,而现在,竟然就在这样雨里,两个人,已经无法回头地擦肩而过。

难道非要这样荒唐兼无可奈何才叫做人生?老天啊,果然是幽默的高手,姊君在漫天风雨当中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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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吹过,浑身湿透的颜姊君猛然从自己的冥想当中醒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喝!她吓了一跳,抬腕看时间才知道自己竟然在风雨里足足呆了半个多小时,丢人啊,这样的丑事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家明,也应该到家了吧--

天,天啊!接着,狂奔继续。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姊君一边跑一边冥思苦想。对了,家明比较喜欢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了才坐在沙发上慢慢看报纸啊信件啊之类的,那么就算他已经到了家只要想办法拖住他不让他有空看信也就行了,应该是这样也可以吧?

唉,老天,虽然老天你不太可靠,可是多少也给她点面子,刚才已经给你捉弄过了,也该帮帮她了吧,救命啊!

姊君一把扯出手机,“家明,家明,家明,不要看信,不要看信,不要看信!”

“嘟--”无人接听。

姊君不甘心,再打他的手机--“对不起,对方已关机。”

“不要玩啦,”又打了公司,朋友,结果没有人看见林家明的踪迹。求天求地求自己,姊君只有挣扎着继续踉跄狂奔。

只要再过两条街就到家了,很快啊,很快的,没事的,没事的。姊君安慰自己,然后,“哔哗--哔--”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姊君扶住街边电活亭狠狠喘着气,顺手拿手机出来看,“家,家明?”他为什么打电话给自己?不是好的预感--啊,呸呸呸!明明是你自己刚才打电话找他,他看了手机的信息自然要间你。没事的,真的,绝对没有事情的!

再看一眼手机的电池信息,姊君转身进了电话亭。刚刚稍有节制的风雨突然再一次狂猛起来--

吸气、呼气,再吸气、呼气!心跳,慢下来;喘息,平静下来!好,好了,打电话吧。

“啊,哈嗨,家明,你找我吗?”

……

没有想到,原来,结局是这样。林家明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仲怔。就是这只手,一开始的相遇就是肇因这只手轻轻罩在她巴掌大小的脸上,她的五官那么细致而且美丽,从来就看不明白那么多的精力究竟从何而来。

三年下来,也一直,没有弄明白!

但他却是真的,真的真的爱上了她,那个女子,那个美丽倔强,貌似精明实则有些迷糊的女子,所以他也就陷下去。

陷到爱里面去的人是很蠢的,为什么自己知道了还是会走上这条不归路呢?为什么自己竟然还曾经以为自己不会这么陷下去呢?林家明,你真的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那么自己现在还在等待什么?他把视线转向电视中即时新闻的播报--那个美丽的女子一把抡起她名贵的高跟鞋径直砸向警察先生的脸,然后挤出人群向那众星拱月中的明月飞奔过去,肩头相撞,发丝相缠……

还有,还有什么可以期待?风从没有关上的窗口吹进来,把桌上拆开的信件拂起然后在室内暗寂的空间肆舞,是啊,还有什么可以期待!闭闭眼睛,是吧,是该放手了。

“嘀呤呤呤--”电话铃响,林家明木然地拎起。

“啊,哈嗨,家明,你找我吗?”那个女子的声音一如以往的响亮清脆,活力得让人的心跟着她飞扬,“喂,喂?!--家明?!”

“咳--”林家明捂住唇轻轻咳了一声,一如那么些年以来的温文,“是你在找我。”陈述事实。

“呃,对噢!”颜姊君你蠢死了!“那个,这样--你在干吗?”

“看电视。”

看电视,不是看信?不过当然也可能已经看过信了?“嗯,你--”怎么说好呢,应该怎么开口他才不会怀疑?

“行了,姊君!”林家明叹一口气,“我已经看过信了--也看了电视。”

他已经看过信了,看过了看过了!颜姊君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以至于没听明白什么叫做“也看了电视”,但是当然了,她已经惨到不可能再惨的地步,再多一个也没有什么关系。

“听,听我解释,家明,你听我解释!”握住电话筒的手在颤抖,这该死的下雨天,浑身湿漉漉的,就连眼睛也湿起来--“这,没有什么了不起,呵呵,嘿!一个玩笑,我只是想跟你开一个玩笑!哪,我错了,我跟你坦白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我绝对绝对不会再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不是,玩笑。”林家明握着话筒的手因为太用力的缘故,手指关节都开始发白,“不是玩笑,姊君!我爱你,所以你的故事我不可能不去追寻--所以我知道你的初恋和你最近一段日子以来所有的打算,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把我当做你最重要的人,就像我心目里的你那样……我曾经以为我,还是有这样的信心的,咳,可惜现在我知道了,也许,其实是我错了。你最重要的人,一直一直就是那个人--”

他知道?他知道?他竟然全部都知道?

“虽然是,遗憾,可是我想我不必再在你的生活里--你一直都有你自己的生活你的快乐你的骄傲,可惜不能,陪你走下去了。照顾好自己--再见!”

就这样?他就这样说完他爱她,然后就说“再见”,然后就从她的生活里面退出,然后就是不再陪着她“甜酸苦辣这样一生一世”?姊君瞪着电话,他竟然真的,真的,真的挂了她的电话--“哇--”

大约是成人以来,还从来没有这样号啕大哭过,以至于声音发出来的时候,一个人呆在电话亭里的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她尖叫,哀嚎,“根本就不是这样!”捏着电话筒,“嘟--嘟--嘟--”的声音刺激着她全身的细胞:但是不可以放下,没有办法放下啦,这一放这根线就真的断了,不想断,她从来没有真的想要这样,断掉啊!

“家明--家明!不是,不是这样啊!”死命拽着电话,所有还带着哽咽的话语倾盆出来,“你听我说,那天是,是我不好,呜--我跟你道歉,你一定要听完我的话啊!那天我承认是我,是我鬼迷心窍,偷改了你的信,但是我没有,根本就没有,呃--想要发出去,我在信上,呜--写了,暂压!我写的,我真的写的!呜--但是我不知道是哪一个环节出错了,那封信就这么寄了出去--我没有想要你走,我不是真的这么想的,你--呜--相信我!”

“嘟--嘟--嘟--”

“你说了你爱我,我也爱你啊,你知不知道?是,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我现在知道错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给我挽救的机会?家明--”

“嘟--嘟--哪--”

“人家况一日夫妻百日恩,三年,我们结婚三年,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我的强势才跟我结婚的,呜--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错了,我一直在追,追着男人的脚步,追到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很强势霸道的女人!”把头靠在电话亭的玻璃上,姊君凄恻地笑起来,“但是--呃--不管怎样,我都是一个女人,再强势,我还是一个女人。我有我自己的自尊,你不跟我说爱我,我怎么敢把自己的感情就这样再一次的放任出去?你说活,说话!”

”嘟--嘟--嘟--”

“对,你不跟我说话!可是我该怎么办呢?我追逐的第一个男人不跟我说爱我,我却已经在他身上耗费了我整个青春,女人有几个青春啊?然后,我追逐第二个男人,结果他还是不跟我说爱我,我,我怎么能够不回头继续我已经没有了梦的追寻?那是我生命的一个部分,我已经不敢再用同样长的岁月等一个男人回头了,你明不明白啊?”

“通活超过规定时间,请您挂机--通话超过规定时间,请您挂机--”

“我以为我的选择是对的,可是却在最后,你告诉我,你爱我--你是真的爱我,我知道了,可是为什么你不早一点告诉我呢?”好多好多的水珠在流动,汇聚成一道道弯弯的水迹,亭外面是这样,亭里面也是这样,于是同一道玻璃隔开了人和老天的伤心,“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一切都是我这个笨女人咎由自取,活该承受这样的因果--但,但是,你能不能听完我这句话呢?”

“通话超过规定时间,请您挂机--通话超过规定时间,请您挂机--”

“我真的,真的是,爱你啊--”

肆虐着暴雨的秋季的黄昏,心碎迤逦成电话亭玻璃上不断不断淌下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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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娱记张--”主编背负着双手,透过玻璃看着自己办公室外面忙碌的记者们,当然,现在正有一个女人除外。他的面色有些凝重,表情却很生动。

“是的,头儿!”娱记张立刻放下手里的汇报,狗腿地跑到他的身边,跟着他一起向外看去。

“看见了吧,”主编语重心长,一派长者的睿智,“所以说啊!”

“啊?”娱记张不是很明白主编的意思,虽然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是颜姐没有错,但是颜姐在报社那么多年,劳苦功高,主编不至于会因为最近她心情不佳导致工作有失误就把她踢出报业大厦去吧?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露西亚和杰克逊的故事?”主编的思维一下子又跳跃出去。

“唉,露丝和杰克的故事倒是挺熟悉的。”

“露西亚是路透社的红牌记者,而杰克逊则是美联社的首席撰稿人--他们曾经都是普里策新闻大奖的热门人物,但是那个时候,他们结婚了,这是他们生活悲剧的开始!”主编叹一口气,“如今一个在中东红十字会里,一个却变成了酗酒的酒鬼!所以啊--爱情是事业的坟墓!”主编吟诵道。

“是,是啊,头儿说得真对!”娱记张立刻朝着主编的马屁股上拍去。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头儿到底是头儿,见解太精辟了!”

主编看他一眼,“因此,婚姻是事业的坟墓!”他拍拍娱记张的肩膀,“所以,千万不要结婚啊!”

“呃--”正在筹备婚事的娱记张当时就没有了声音。

过了好半晌,娱记张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并决定用八卦来改变主编的洗脑意向,“不过,说老实话,我也一直觉得这对夫妻有些问题啊,你看颜姐是这么闹的人,而林工,嘿,林工娶到颜姐也不知道是他的幸运还是倒霉。”

“耶?你是这么认为的吗?”主编看住自己的爱将,失望得几乎把自己的头都摇了下来,“娱记张啊娱记张,你一直是我最得意的徒弟,但是你怎么就总是记不住我对你说的‘看事情不要只看表面’这个至理明训呢?”

“难道,难道不是这样吗?”娱记张顿时面红耳赤。

“你还真是嫩啊!”主编叹一口气,“不过你说对了一点,这对夫妻的确有些问题--夫妻是一生一世的事,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要一方承担而另外一方却半点也不肯退让,不过当然了,只要这两个之间的爱情是真的,那么迟早有一天他会回来--呃,当然,站在我的立场来讲,这一天还是早点到来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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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老大--”“伤病初愈”的某个酒吧老板一脸头晕地看着眼前这个三小时都没有动过一下键盘的男人,“你,确定你是在帮我整理资料?”

“什么--噢,啊?”微微带着点憔悴的俊美面容抬起来,“对不起,”他说,“我失神了。”

扭曲,面容扭曲--这是一个月来,江离最常有的一个表情。吵架嘛,那当然是很正常的事情,何况娶了颜姊君那样的女人,不吵架那才不是人类的生活模式,但是公婆两个,床头吵床尾和就好了嘛,多么温馨啊,何必一个整天哭丧着一张脸,叫她一声都会眼泪汪汪地抬头看你;而另外一个就整天对着电脑一动不动黯然销魂--

“最近一段日子以来,”江离暗示家明,“你失神的频率相当,相当高耶!当然我不是暗示你我养不起你,不过,怎么说我这里也是超级无敌霹雳的地下情报贩售总部,你这个样子,老实说,我很为难哪!”

林家明抬抬眼眸,“好的。”他说,“我明白了。”于是伸手去拿椅背上的外套。

“喂!”江离吓一跳,“你去哪里?”

“流浪。”

嘎!江离下一秒钟就堵在门口死活不让他出门,“不行的,老大,你这样不行的!你不可以跟颜姊君那个魔女学习,来欺负善良无辜的我啊,你如果不想留在这里,为什么不去美国呢?那里不正是有一个邀请了你那么多年的公司在等着你上任吗?哪,哪,哪!如果你不钟意那里的话,我这里还有三十八家公司在等着你大人的首肯,多少也考虑一下啊。”--不要说笑了,如果放任他就这么出走,将来怎么跟姊君交待。

“江离,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如果我还不了解你,那么我就是真的该死了。”林家明淡淡地看着这个拼命耍宝的家伙,“你是不是跟她透露了我的行踪?”

面对林家明牲畜无害的温和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江离却觉得越来越冷,“那个,那个,我们好好说--我没有跟她说明你在我这里,只是提点了她一下你没有去美国那个道格拉斯--老大,她真得很惨啊!哪,两个眼睛红红的,好像兔子那样。你是知道这个女人的啦,一向精力旺盛得人神共愤,但是这一个月以来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怨妇的典型。她没有去找过那个什么可乐的鸣啦啦,可是每天都在家里哭得哗啦啦……老大啊,我不懂你,真的不懂哪!你既然早已经知道了她的决定和后悔,为什么还是不肯原谅她呢?那个女人是蠢了一点,但是她只是想为自己打算,怎么看也不是什么大罪是吧--”

“谢谢你了,麻烦请让路。”还是这样一百零一号的表情。

“行了吧,林家明!”不要说他江离,就是佛祖见了这样的人也会忍不住发火的吧!“我不管你抱的是什么样的心态,生气也好,报复也好,怎么样也有一个限度!生气的话,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很足够了:报复的话,你不要连自己的生活也一并报复进去。何况,两公婆的事情从来就没有谁绝对对,或者谁绝对错的,就算你要生气要发火,有时候也要考虑一下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没有做对--靠,你知道老子是最烦给人洗脑的,碎碎念也不符合我的风格,只不过呢,他妈的我讨厌你这个表情已经很多年了你知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打一架也好,不声不响,不温不火,放个屁行不行?”

林家明冷冷看他一眼,转身就走。江离想也不想就抢先拦在他的面前并且伸手去拉他的衣角,结果衣角还没有碰到,就对上了林家明千年难得的怒容,“让开!”

“不让--”就是不让,你林家明打我啊?“哇,啊--你,你还真的打?”江离捂住自己的鼻梁,一脸痛不欲生,这对夫妻果然天生来就是要克他的,没错,做老婆的是这样,现在连一向是好好先生的老公也是这样,他究竟做了什么孽啊!

“让开!”

“不,能让啊--”虽然鼻梁已经很痛很痛了,但是长痛不如短痛,忍一忍就过去了,反而让林家明从他这里走掉的话,他只怕从此要生活在颜家魔女的泪弹轰炸下面了。所以死活,不让。

“砰!”这次是腹部中拳,他X的,真是看不出来好好先生的拳头,还真是硬啊。“打啊,打啊,打你的好兄弟我啊,我究竟是为谁在受苦啊?你现在走出去,你以为你就逃出生天啦?你逃得了一辈子吗?”

“跟你无关!”再赏一拳在酒吧老板的左肋,“闪开!”

“你不要再打噢,我警告你噢,你再打,我就还手了,我说真的--我说--哇,你还打?!”是可忍孰不可忍!江离挥拳直上。

两个大男人乒乒乓乓扭打成一团,在损害第8台电脑显示器的时候,一个冷冷的女声终于插了进来,“真是够了--”于是整整一桶犹带着冰块的冰水兜头朝两个男人头上浇了下去,美女黄蓉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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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要别扭到什么时候?”黄蓉一把甩开冰水桶,瞪着湿淋淋的男人之一,“你要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去别扭的话,我才懒得管你,但是你每天顶着一张好像所有人都欠你钱的脸过来我的面前晃悠,朋友也是人,又不是垃圾桶,你搞槁清楚好不好?这是你自己的问题!你要是原谅了那个女人就回去找她,要是不原谅她,就派律师信给她,从此男婚女嫁两不相干,多干脆快乐的人生啊--”

她,是来劝慰林家明的吗?江离抹一把脸上的冰水水珠,靠!这天气还真是有些凉意了。

“不过呢,话说回来,你也不用再担心这么麻烦的事悄了!”黄蓉冷笑一声,从自己的包里抽出一叠文件掷在桌上,“你下不了决定可不表示别人下不了决定,哪!这是颜姊君让找交给你的律师函,你只要签一个字就可以了--啊,对了,她把房子留给你了,你随时都可以住回去,反正,她也就要走了。”

江离吓了一跳,“喂喂,黄--”

余下的话就被黄蓉警告的眼神所制止住。

林家明向来冷静无波的面容猛地一阵扭曲,他看了看桌上沾染了水痕的文件,又抬头看了看黄蓉,“走?她要去哪里?”

“你还不知道吗?”黄蓉冷瞥了他一眼,“她当然是回美国跟她的初恋情人重修旧好了。”

“胡说!”林家明百年难见的终于勃然大怒,“这样,这样荒唐的事情你认为我也会相信吗?”

是啊,是啊,就连他这个鼎鼎大名的地下情报贩子都不知道短短一个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林家明这样的智商,按照道理应该也不会相信吧?江离若有所思地瞅了瞅黄蓉,却正看见那个女人在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

“荒唐啊?哎哟,你都不知道,还有比这个更加荒唐的事情喏!”黄蓉嘿嘿一阵冷笑,“为了帮他们两个牵线,我还动用了地下情报网,呵呵,人家可乐天王还答应我要请我去喝两个人的喜酒哩!你不信,你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只要你签一下名也就万事OK啦--”

耶!好办法噢,江离恍然大悟,请将不如激将。与其在这里唧唧歪歪地劝慰这个完全不可能开窍的木头,那惟一的方法自然只有,嘿嘿,家明老大你不要怪做兄弟的不义气,主要是--你他X的刚才真的是打得老子够痛的啊。

于是,江离立刻站到黄蓉那条战线上去,一脸惶恐地冲口而出:“黄蓉,你不要说--都叫你不要说出来了,你怎么,哎,你怎么--”

黄蓉是何等挑通了眉眼的精明人物,马上打蛇随棍上,“你以为不说,这两个人就没有事了吗?反正离婚已经是摆在了眼前的事情,就算他不想离也不要耽误姊君的幸福。”

“姊君的幸福--靠,家明老大的幸福就不是幸福啦?我还没有追究你私自动用我地下情报网的责任,你倒自己跳出来了--”

“什么,什么啊--”吵架的内容主线好像有点偏题,不过没有关系,因为需要挑动的人已经有了反应。

“够了,你们不要吵了!”林家明的咆哮震呆了两个人,然而看过去的时候却还是那张白皙清俊的脸容,“很好,离婚!”他的嘴边慢慢挑起一个诡异的弧度,“颜姊君,你还真做得出来。”

房间好像有些颤抖,不是,是自己的身体在颤抖。江离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脚终于确定震源是黄蓉靠在自己身上的胳膊。

“好,好可怕--”黄蓉低喃,“杀气呢!”

江离顺着她的视线,看见的正是林家明温文尔雅的笑容,但是,真的是让自己的背脊都发抖得森冷杀气。

“黄蓉,你对我的关照,相信,我是不会忘记的。那么现在--”他尔雅雍容的声音引发了江离和黄蓉频率一致的颤抖,“请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市,市议员的现场采,采访摄影棚--”太可怕了,当初恋爱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这个闷骚男还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神?不过好在自己终于还是没有跟他在一起,万幸啊!

“谢谢!”林家明微微颔首,结果得到的是黄蓉跟江离动作一致地后跳三大步。然后他拎起外套走了出去。

“……我突然有些后悔了!”江离叹息,“也许我们不应该骗他的!”心中却在盘算如果现在搬家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哎--家明,这次是真的发火了哪!

“少开玩笑了!”黄蓉逞强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就是有些不稳,“好戏才刚刚开场。哈,我就知道以这个闷骚男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真的放开颜姊君的,否则这件事就不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了。”

“说得没错!”江离同意她的观点,“家明老大其实一早知道这是误会以后就已经原谅那个笨蛋女人了,可是他的别扭性格就是不肯轻易开口妥协,现在这个机会反而给了他去见颜姊君的理由,只不过,”他哀伤地顿一下,“真相大白的时候,为了他的别扭跟闷骚还有我们欺骗他的这些理由,蓉儿,恐怕我们多少也要有些苦日子过了!”

“所以,做人啊!”黄蓉哀叹,“还是不要做好人的好啊!”她想了想,却又突然笑起来,“反正也要给他报复,不如我们……”

“不如我们……”江离会意地搓起自己的手掌心,怎么看怎么猥琐的动作两个人也可以做到频率一致,还真是不容易啊。

于是,地下情报贩售总部的办公室里传出了一阵猥亵的笑声,“嘿,嘿,嘿……”

--***%***--

“市议员--呃--”这张肥头大耳的脸,真是让人讨厌到想狠很扁他一顿的地步!颜姊君瞪着他毫不规矩的眼睛,“对于这一次的连任竞选……”

“当然,当然我绝对有信心获得胜利!”市议员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志得意满来形容,“事实不是摆在眼前吗?人民大众需要的是一个可以成为他们口舌的代言人,而我,我正是为了这个神圣的事业而存在的男人啊……”

“不,不!市议员,你没有听完我的问题。”颜姊君不留情面地一刀下去,“我是问你,关于这次连任竞选中你的行贿丑闻,你有什么看法?”

呵呵,好看了,精彩至极。五颜六色就在刹那之间蹿上了肥胖且臃肿的脸,“这,这是诬蔑,纯粹的、绝对的诬蔑!……”

真是够了,完全没有新意的辩解,蠢得就连三岁的小孩子都会不相信。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这个已经让她伤透了心的城市,为什么还不离开呢?还有什么期待呢?留下来,那个地希望可以让她一切从来的男人真的还会回来吗?

“这都是,都是那个女人,所做的事情!对,没错,她仗着自己是我的发妻就胡作非为。我承认在冶家方面,我因为把太多的心力放在了工作上面以致产生了这样的疏忽,但是我跟大家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样事情发生。哎,说起来,我跟那个女人,其实很久以来就没有什么感情了--”

神思抽回一点点,“你说,什么?”

“我要跟那个女人,离婚!”脑满肠肥的市议员斩钉截铁地说,然而在下一刻却惨叫连连,“哇,呜--你,你这个女人,你疯啦?”

抬起尖细的高跟鞋使劲踩住胖胖的市议员放在茶几上的手掌,如果再在她的手里放上一条鞭子,那就绝对是SM女王的现场版了,“离婚?你这头不要脸的猪,你也敢说离婚?”阴郁罩满颜姊君的额头,青筋突起,

“哇,哇,哇--呜--好痛,痛死啦,救,救命啊--”市议员惨呼得天昏地暗,摄影棚上下大乱。

“是谁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时候,有人在家里彻夜不眠地等待?是谁在外面勾三褡四沾花捻草的时候,有人为了家的名声忍耐又忍耐?是谁暴露了行贿丑闻,有人念着夫妻情意自己出来顶罪啊?你知不知道,啊?”

“颜,颜小姐--”被知名女记者的气势所震慑,大多数的人颤抖着不敢上前,“有话,慢慢说,不要,不要着急。啊,啊,啊,市议员开始吐白沫了--”

“你见过不流口水不吐白沫的猪咩?”颜姊君再加一把劲上去,“你究竟知不知道。要做夫妻,就算是不到头的夫妻那也要多少年的缘分积累起来的啊?一生一世,甜酸苦辣,究竟有多少人愿意就这么跟你这样下去啊?可以做夫妻,多不容易你知不知道?可以不分离,要多么辛苦你知不知道?当你后悔的时候,再也看不见那个人的背影,有多少悲伤你知不知道?离婚!我呸你个不要脸的楮!”

“颜小姐受了什么刺激吗?”

“好,好可怕啊!”

“有没有,有没有谁,上去,救救市议员?”

“不要开玩笑了,颜小姐在暴走耶!”

“听说好像是颜小姐最近也在离婚哦--”

“天啊,天啊,本来还以为林工多少可以救苦救难,耶,耶,那是谁来了……”

“如果可以忘记,如果可以像你这样是一头猪的话,大约就好了,可是忘记不了又该怎么办呢?后悔了,找不到可以回头的路,又该怎么办呢?想流泪的时候,再也看不见他,又该怎么,怎么,怎么办好呢?”

“松,松脚啊--救,救命啊--”市议员还在苟延残喘。

“那么,是人嘛,对不对,是人的话总会一个不小心就犯一点小小的错误的嘛,对不对?就好像梅子成熟的时候,肯定会有虫子上来偷食的,但是你下一场大雨冲一冲就过去了,为什么就不给机会,再来一次,再看一眼呢?已经承认错了,已经知道错了。再给一个机会行不行啊?!”

“行,行啊--高抬贵脚啊!救命啊!--哇,哇,哇!”

猛然间,几乎所有人都一起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见鬼啦,为什么摄影棚里会突然间下起倾盆大雨起来,这也太不符合逻辑了吧。不过?看来也有人例外。

“离婚,谁想真的离婚啊?为什么不听我的解释呢?”颜姊君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愤怒当中,既忘了此刻身在摄影棚的事实,也忘了脚下还踩着一个市议员的状况,所有的思绪全部回到那一日猛然间在街上遇到独自逛着的家明的一幕。

感觉从来没有这么明晰过,他那么寂寞那么孤独,那么危险就会擦身而过--还以为自己的这一生不会跟他擦肩而过了,但是,结局,真是令人痛恨的结局啊。

“我不会承认的,我绝对不会离婚的,绝对,绝对不离婚!”姊君咆哮出采,脚下踩着的市议员终于在难以忍受的痛苦中晕了过去。

“真的,发誓不会离婚吗?”一个温和而且让人心跳的熟悉的男声渗人了姊君几乎已经完全脱离现实的思绪当中。

眨眨眼睛,姊君有些恍惚,那纷飞的雨丝当中,慢慢走过来的男人,家明?摄影棚里各种光线的折射在诡异的倾盆大雨里烘托出一种似梦迷离的惑感。在做梦吧,不是!是在做梦,不是!

去他X的,管他呢!

“家明--”姊君尖叫一声,猛地从市议员的身上直接踩过去,“家明,家明,家明!”

“啊,呜,哦--砰!”刚刚从昏迷中稍微清醒的市议员在腰被踩了一脚以后,终于幸福而干脆地真的昏迷了。

林家明展开双臂,好吧,颜姊君!在心里要说没有叹气是假的,但是怎么办呢,你可以拿一个你真的爱她,而她也终于明白过来爱你的女人怎么办呢?

“真的,发誓不会提出离婚了?”

“真的,真的,我发誓!哦,家明,对不起,对不起你,我知道我错了,我正在忏悔,你回来吧,你回到我的身边来吧,我真的忏悔--”

“我知道,我知道!”镁光灯下,只要是人都知道了。

“你不怪我吗?骂我两句也好,家明,真的,只要你回来,骂我两句也好。”

“真的要骂?”看着可怜兮兮的小脸,林家明突然间心如擂鼓,感觉从来没有这么明确过:好险啊!如果不是自己终于找到借口回来这里,是不是这样的爱和这个自己爱着的女人终究还是要失去了呢?”那么就--”他轻轻地开口,“对不起。”

“耶?”

林家明猛地收拢自己的双臂。把自己的挚爱紧紧搂抱在怀里,“其实,是我不好,因为我以为我爱你,所以你也必须要爱我,因此我们玩了一个太长的游戏,好险!幸亏,现在我们终于还是在一起--真是,是我不好,对不起?”

不是很明白他的话,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抱着自己不是吗?颜姊君一把揽住林家明的脖子,“吻我!”

“啊,啊?!”她的丈夫当场愣住,“什,什么?”但是随即却展开了笑脸,为什么不呢?他爱她不是吗,“好,好吧--”

于是丰厚、温润的嘴唇在那张好像玫瑰花瓣一样鲜艳,柔软,芳香的唇轻轻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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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两个拼命在幕后工作的人员之一却不得不发出了不平之鸣:“有没有搞错?他们到底要吻到什么时候?不知道我们这样用手举着消防龙头喷水很累吗?”

“笨蛋男人,有点浪漫细胞好不好?”另一个得意洋洋地说道,“所以还是我英明啊!”她如此号称,“一开始我就跟林家明说过,颜姊君的初恋就好像青梅还没有成熟的时节,而现在,梅子黄熟了,那一样是需要一场大雨来灌溉的--”

“我管你青梅黄梅酸梅汤,过来帮忙啊,我的手要断了!啊,啊,啊--”

消防龙头调转错了方向,水花四溅,嗯,的确是一个恋爱的好场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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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黄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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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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